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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赵炳鑫
记得那是2016年5月,铁凝在宁夏西吉“文学照亮生活”全民公益大讲堂第一堂课上说过:“宁夏是一片神奇的土地,这里是文学宝贵的粮仓,文学是这块贫瘠土地上的最好庄稼。”从宁夏近年来的报告文学创作来看,这样的评价并不为过。在当下“讲好中国故事”的活动中有一种文体特别受人们的喜欢和关注,那就是“报告文学”。宁夏在这方面的创作可圈可点。据我粗略统计,近几年出版的反映宁夏脱贫攻坚的报告文学就不下10余部。比如著名作家何建明的《诗在远方——“闽宁经验”纪事》,季栋梁的《西海固笔记》,王建宏的《百万大移民》,段鹏举、火会亮、孙艳蓉的《大搬迁》,崔纪鹏的《我的扶贫纪事》,段治东的《清凉山扶贫日记》等等,当然,还包括现在放在我案头的这部由胡静创作的《黄河水浇灌的荒原》。
知道胡静,也是这两年,在一些报刊频频见到她的名字,知道在宁夏红寺堡有这样一位写小说散文的作家,散文有灵气,小说也很接地气,是那种功底比较扎实的写作者。拿到胡静的长篇报告文学《黄河水浇灌的荒原》,心头一热。说到红寺堡,记忆的闸门一下子就打开了,记得2009年4月一个乍暖还寒的日子,我参加了宁夏文联组织的采风活动,第一站就是红寺堡,这是我第一次与红寺堡的近距离接触,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说到红寺堡,就不得不说到西海固,就不得不提起移民的话题。因为红寺堡的移民大都来自西海固。就是这样一群长阔脸、高颧骨、高鼻子的西海固人,就是这样一群以黄土为乐、有着不服输有韧性的西海固人,硬是从亘古的荒原中趟出了一条生命之路。我能想象得到,他们初次面对亘古洪荒、风沙肆虐的这片荒原所表现出来的悲壮感,那绝不亚于一个走向战场、视死如归的战士。“其实地上本来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确实,奇迹就这样发生了。奇迹的见证者,就是这本厚重的《黄河水浇灌的荒原》。在这本书里,让我看到了曾几何时,这是一片与死亡连在一起的土地。但谁能想到,二十余载岁月,耕耘者、拓荒者、寻梦者……把汗水和心血挥洒在了这片土地。不是上苍的恩赐,不是老天的馈赠,而是一代代拓荒者用热血和青春书写的生命之曲,是一代代创业者为自己和子孙拓出的美丽家园。我们不必为一座座涵养着生命甜汁的瓜棚而去计算它的成本与营利;我们也不必为那一片片万亩的葡萄基地而去盘点它所带来的劳动价值;看一看那些佝偻弯曲的脊梁,再看看那一张张黑红的脸膛吧,我们就会知道,他们的付出是无法在天平的戥子上称斤弄两的。在西海固人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这样的字眼。当你走过一排排高大秀颀的白杨,跨过一条条穿田而过的汩汩渠水,在罗山高大的背影下感受红寺堡,红寺堡温婉如玉,静怀于这片苍天厚土。
当然,我能想象得到这种坚韧所要付出的代价,我的父老乡亲作为第一批拓荒者,我要对他们表达由衷的敬意。冬夜的寒雪、夏日的骄阳、遮天盖地的沙尘暴、凄厉的西北风、“白骨似沙沙似雪”、“绿海无毛沙气蒸”的荒凉与凄恻……岁月的洪荒把时光遗忘。
我用心感受着胡静带给我的关于红寺堡那片土地上发生的故事,是那样的震撼人心,让人难忘。张晓锋的创业之路、徐海霞的幸福生活,马吉元、马三靠、王克银的致富之路,独腿村医陆秉权的医者仁心,轮椅上的“向阳花”何文花,磨房里实现脱贫梦的马腾俊,驻村书记梁为、杨帅,养牛出了名的弘德村,开纺织厂的胡英,非遗传承人赵秀兰等等,这些小人物的大故事,在胡静的笔下都散发着强劲的艺术感染力让人难忘。
我认为纪实文学在某种程度上就是“行走”的文学。它要求作家运用人类学和考古学领域的田野考察手段,抵达所要描述的历史或者现实现场。只有“抵达”,才会唤起。也就是说,对于思想敏锐、情感丰富的作家而言,这样的抵达会唤起一种强烈的心灵感应,会唤起一种强烈的情感共鸣,因此,“抵达”就很重要。记得著名报告文学作家徐剑讲过他的“三不写”:走不到的地方不写,看不见的地方不写,听不到的故事不写。这个原则看上去苛刻,实际上却令他受益无穷,我觉得这是一个纪实文学作家应该秉持的基本理念。
读胡静的《黄河水浇灌的荒原》,给我突出的印象有这样三点:一是写作者主体投入的现场感。我以为写纪实文学必须做到四个“亲”字。即:亲历、亲闻、亲见、亲知。在这部作品里,胡静并不是闯入者,而是在场者、亲历者,她很好地践行了报告文学的写实性原则,几乎走遍了红寺堡的所有地方,她的写作中带入了自己的强烈感受,以一位共情者的身份去感受和还原现场,以一位在场者的主体情感去体察和还原那些感动人心的事件,使得这部作品具有很强的现场感与突出的主体性。二是注重普通人物坎坷命运的描写与勾勒、以及鲜明形象的刻画与塑造。这部作品主要是叙说红寺堡建镇以来的发展与变迁,但实际上的重心是人物。当然,任何历史都是人的历史。人是历史的主体,人是现实的存在。在红寺堡的建设发展史上,特别是创业初期,每一位拓荒者的奋斗史,就是红寺堡发展历史的一个缩影,他们看似并不起眼,但汇聚在一起,则是一股滂沱的力量。再现他们的奋斗历程,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在书写红寺堡拓荒的历史。在这部作品中,让我最感兴趣的,或者说印象更深的,是一个个拓荒者的人生命运。这里边,既写到了创业之初的艰难困惑,又写到了后来取得成功的欣慰和感慨;既写到了当初走出西海固时的那种彷徨与无助,又写出了改变带来的喜悦与满足。特别是从女性的视角对普通农村妇女在移民大搬迁中,表现出来的那种与命运抗争的执著与韧性,让人感动。胡静的每一个章节,每一个人的经历与命运,都构成了人物小传,使得这部作品与其他写扶贫题材与主题的作品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即运用多种表现手法,多角度、多侧面描写人物形象,反映其性格特征。人物群像饱满生动,展现其内在精神世界丰富多彩。第三,作品在以人物为主的同时,注重小中见大,以细节取胜。如在《行走红寺堡》一章中,胡静写到了鹏胜地产公司董事长吕吉元照顾89岁孤寡老人马菊花的故事,写到吕吉元去看望老人时发现炕上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桌,桌上放着一碟咸菜和几个干馒头,他忽然有种想流泪的感觉,他说:“大娘,以后我就是您的儿子。”老人摩挲着手指,两行清泪簌簌地流了下来,从此以后,吕吉元就包办了老人的一切生活。这看起来是一件小事,但细节很感人。
近年来,中国历史性地解决了绝对贫困问题,创造了人类减贫史上的奇迹。这样的奇迹值得大书特书。总的来说,这部作品资料丰盈可信,事件真实生动,它的亮点在于小中见大,以个体的拓荒史映照出中国当代伟大的减贫扶贫史,值得肯定。(光明日报全媒体记者张文攀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