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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云港市2022—2023年度重点文艺创作项目、三集广播剧《董力生》,在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中国之声”《记录中国》节目中播出。该剧以声音艺术为载体,生动再现支前模范、华东地区第一位女拖拉机手董力生的传奇人生。这部作品不仅是对一位巾帼英雄的深情礼赞,更是对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人民群众伟大力量的深刻诠释。它通过董力生的个人成长史,折射出中国共产党与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展现“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这一永恒真理。在新时代背景下,这部作品所传递的精神价值与思想启示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
车轮史诗:叙事结构的时空转换
广播剧《董力生》采用线性叙事与闪回交织的手法,以董力生从童工到劳动模范、从支前英雄到女拖拉机手的人生轨迹为主线,巧妙串联起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新中国建设三个重要历史时期。剧作开篇即以淮海战役中那辆著名的小推车作为切入点,通过“车轮滚滚”的音响效果,瞬间将听众带入那个烽火连天的年代。这种叙事设计不仅具有强烈的听觉冲击力,更象征着人民力量推动历史前进的深刻寓意。
剧作在时间跨度处理上展现出高超的历史概括能力。从1940年八路军进入赣榆建立革命根据地开始,到1990年董力生去世,跨越半个世纪的个人命运与国家巨变被浓缩在有限的广播时长中。编创者精选了董力生人生中最关键的节点:1943年被评为滨海军区劳动模范并入党;1947年孟良崮战役中作为唯一女担架队员荣立特等功;1948年淮海战役中推着小推车支前;1950年成为华东地区第一位女拖拉机手等。这些重要历史片段如同珍珠被精心串联,既保证了叙事的完整性,又避免了流水账式的平铺直叙。
特别值得称道的是剧作对支前场景的再现。在表现孟良崮战役时,广播剧通过密集的枪炮声、担架队员的喘息声、董力生鼓励队友的呼喊声,营造出战场抢救伤员的紧张氛围。剧中一个感人至深的细节是董力生为保持担架平衡,在陡坡上跪行前进,膝盖磨破流血却坚持不放弃伤员。这种具象化的声音表现,远比文字描述更具感染力,使听众仿佛亲临硝烟弥漫的沂蒙山区,感受到战争的残酷与人性光辉的交织。
广播剧对历史真实与艺术虚构的平衡也处理得恰到好处。如董力生使用草木灰将白担架染成灰色,以避免敌机发现的情节,既有历史记载为依据,又通过声音设计,染布时的窸窣声、队员们的赞叹声,增强了戏剧效果。同样,剧中表现的董力生自创担架号子“甩左手啊!嗨呀!甩右手啊!嗨呀!前高后低啊!嗨呀!”历史上确有其事,但在广播剧中将其发展为多声部合唱,既符合历史真实,又提升了艺术表现力。
铁骨柔情:人物形象的多维塑造
广播剧《董力生》最突出的艺术成就,在于通过丰富的声音表现手段,塑造了一个血肉丰满、个性鲜明的女性英雄形象。与平面化的英雄叙事不同,这部剧作展现了董力生作为普通农村女性的质朴本色与作为时代楷模的非凡品质之间的张力,使这一历史人物焕发出持久的艺术魅力。
“董大脚”的称呼与身份建构是广播剧中极具象征意义的设计。剧中通过多个人物对话,反复强调董力生因拒绝裹脚而被乡邻称为“董大脚”的往事。这一细节不仅揭示了旧社会对女性的压迫,更暗示了董力生反抗精神的最初萌芽。广播剧特别设计了董力生与县妇救会会长王新宇的对话场景,王新宇为其起名“力生”,寓意“自力更生”。这场取名戏通过声音的停顿与语调变化,细腻表现了董力生获得名字时的激动之情与使命感,标志着一位普通农村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
剧作对董力生性格矛盾与发展轨迹的刻画尤为精彩。在表现孟良崮战役支前情节时,广播剧没有回避董力生作为女性的恐惧与脆弱,面对敌机轰炸时的短暂惊慌、夜间山路行走时的忐忑不安等都被如实呈现。但随后她用草木灰染担架的机智、跪行抬伤员的坚韧、鼓励队友的果敢,又层层递进地展现了这位“钢铁担架团一等功臣”的成长过程。这种不回避自身弱点又突出自我转变的人物塑造方式,使董力生形象更具可信度和感染力。
广播剧通过声音特写深入挖掘董力生的内心世界。在表现淮海战役支前场景时,剧中设计了董力生雪夜独行的内心独白:“棉裤冻成了冰筒,腿磨破了,血直流……但想起前线的战士,这点苦算什么?”这种私密化的声音处理,让听众得以窥见英雄光环背后的真实情感与思想动力。同样动人的还有董力生与伤员的情感交流场景。伤员发现抬自己的是女同志时感动落泪,董力生却平静地说:“你们在前线打仗流血,我们吃点苦值得”。这种人性的温暖瞬间,超越了简单的英雄主义表述,展现出革命者之间深厚的情谊。
剧作对董力生学习拖拉机驾驶的段落处理也别具匠心。通过再现她因文化低而记不住零件名称的焦虑、操作失误时的自我怀疑、最终掌握技术后的喜悦等声音细节,塑造了一个不畏困难、勇于挑战的现代女性形象。特别精彩的是剧中设计的董力生与新中国第一位女拖拉机手梁军的声音对话,通过两位女性劳模的交流,展现了社会主义建设初期女性突破性别藩篱的群体努力。
广播剧还通过周围人物的反应与评价间接丰满董力生形象。区长最初因她是女性而拒绝其参加担架队的质疑、男队员“大闺女抬担架可真稀罕”的调侃等多重视角的声音呈现,构成了对主人公的立体观照。这种“众声喧哗”中确立主体性的塑造方式,既符合广播剧的媒介特性,又避免了人物形象的单一化。
尤为难得的是,剧作并未将董力生塑造成完美无缺的“高大全”式英雄,而是保留了其作为劳动妇女的本色与局限。如她成为拖拉机手后依然保持的朴实作风、面对荣誉时的谦逊态度、晚年对青年一代的殷切期望等,这些细节通过自然的生活化对白呈现,使这一英雄形象可亲、可学、可传承。正如剧中朱德的评价:“她是从人民中走出来的英雄,又回到了人民中去”。这种人民性与英雄性的统一,正是董力生形象最动人的特质。
声音诗学:艺术特色的创新表达
作为纯声音的艺术形式,广播剧《董力生》充分发挥了听觉媒介的独特优势,通过精心设计的声音景观、富有情感的对白语言和层次丰富的音响效果,构建了一个既真实又充满想象力的艺术世界。这部剧作在声音诗学上的探索与创新,为革命历史题材的现代表达提供了宝贵经验。
环境音响的叙事功能得到淋漓尽致展现。剧作开头处,独轮小推车“吱呀吱呀”的行进声由远及近,配合风雪呼啸的背景音,瞬间勾勒出淮海战役支前民工顶风冒雪的艰苦环境。这种以声代画的处理,比视觉呈现更具想象空间。同样精彩的还有孟良崮战役场景中的声音设计,枪炮声的远近层次、伤员呻吟的虚实变化、担架队员急促的呼吸声,共同构成了一幅立体声战争图景,使听众仿佛置身战场。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剧中敌机轰炸场景的处理:先是隐约的引擎轰鸣,随后是尖锐的俯冲声,最后是震耳欲聋的爆炸,这种声音的递进与变化,不仅增强了戏剧紧张感,也体现了广播剧声音设计的精密计算。
人物对白设计上表现出高超的艺术水准。董力生的语言风格极具个性特征,简短有力、直白朴实,带有浓厚的苏北赣榆方言色彩。如“有蒋介石的捣乱,就没有老百姓的好日子过”“我非去支前不可”等台词,既符合农村劳动妇女的身份特点,又彰显其坚定果断的性格。剧中其他人物语言也各具特色,共同构成了丰富多元的声音人物画廊。
声音符号的象征运用是这部剧作的另一亮点。贯穿全剧的“车轮声”不仅是环境音响,更成为董力生精神与时代前进的隐喻。从支前小车的“吱呀”声到拖拉机的“轰鸣”声,这种声音意象的转换,象征着从革命战争到和平建设的时代变迁。同样富有深意的是剧中反复出现的“染担架”声效,草木灰与布料摩擦的沙沙声,既是对历史细节的真实还原,也暗喻普通民众的智慧如何改变战争面貌。广播剧还巧妙运用不同时期的民歌与劳动号子作为转场与情绪渲染手段,如滨海地区的民间小调、担架队员自创的号子、拖拉机手的劳动歌曲等,这些声音元素不仅增强地域特色与时代氛围,也在潜移默化中强化主题表达。
广播剧在心理声音的外化处理上也有创新突破。剧中多次使用声音的“主观化”处理来表现人物内心活动,如董力生第一次面对拖拉机时的紧张心情,通过机器轰鸣声的突然放大与心跳声的叠加来表现;她在雪夜独行时的孤独感,通过风声的扭曲变形与回忆声音的穿插来传达。这种将内心世界听觉化的尝试,拓展了广播剧的表现疆域,使听众能够清晰“听到”人物的思想情感。
广播剧的音乐设计与声音蒙太奇也颇具匠心。主题音乐以苏北民间音乐为基调,融合进行曲元素,既亲切又昂扬,恰到好处地概括了董力生精神。剧中多处使用声音的叠化与并置创造蒙太奇效果,如将孟良崮的炮声与拖拉机轰鸣声交织,暗示战争与建设的连续性;把支前小车的“吱呀”声与天安门礼炮声衔接,象征个体命运与国家命运的关联性。这种声音的时空跳跃,在不违背线性叙事的前提下,创造了丰富的象征意义与情感张力。
广播剧《董力生》艺术探索证明,声音艺术不仅能够完整讲述复杂的历史故事,还可以通过独特的声音诗学,达到视觉媒体难以企及的心理深度与想象空间。这部剧作的成功实践,为当代革命历史题材的艺术创新开辟了新路径。(李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