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听到“康西瓦”，是在2019年，新疆。

　　当年9月，我和四个小伙伴儿一起，开启了人生第一次新疆行。11天，自驾4550公里，开独库上天山，爬帕米尔高原，走喀喇昆仑，下塔里木盆地，南北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尤其是，我们来到了梦寐已久的祖国海拔最高的国门——4733米的红其拉甫国门，看着茫茫雪原迎风招展的五星红旗，我们热泪盈眶，神圣感、使命感油然而生。

　　缅怀英烈王忠殿系列视频。焦作日报全媒体记者 王梦梦 剪辑

　　我们迫不及待把感受分享给在新疆工作的一位朋友。朋友问：“你们知道康西瓦吗？全军海拔最高的烈士陵园。可能没有红其拉甫国门、神仙湾哨所有名，但同样值得崇而敬之。”

　　康西瓦？

　　对，康西瓦！

全军海拔最高的烈士陵园：康西瓦烈士陵园。焦作日报全媒体记者王言 摄

　　第一次知道，在祖国西北边境海拔4280米的高原腹地，有一座背靠巍峨昆仑山、面向喀喇昆仑山的烈士陵园，安葬着在1962年中印自卫反击战中牺牲的100多名烈士。

　　当时，我还不太明白，这个叫“康西瓦”的地方，会成为我此生心心念念要到达的圣土、念兹在兹要完成的梦想；更不曾想到，这个昆仑雪域的“康西瓦”，和我黄河之滨的家乡河南焦作，竟有着血肉相连的深情牵念。

　　因为，康西瓦烈士陵园，有一个被镌刻在人民英雄纪念碑上的光辉名字：王忠殿！是焦作人！碑文中提到四名英烈的名字，王忠殿是其一。

　　和王忠殿一起长眠高原的，还有数名十七八岁的焦作籍好儿郎。

　　（一）

　　每每翻阅那段难忘的历史，都会心潮澎湃。

　　1962年10月，中国军队在世界屋脊被迫展开了举世瞩目的对印自卫反击战，在空气稀薄、高寒缺氧的极端环境中，我参战部队摧枯拉朽、势如破竹地取得了全面胜利，捍卫了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

　　焦作籍战士王忠殿在执行爆破任务时，用胸膛顶住爆破筒，与敌军地堡同归于尽，开辟了我军前进的道路，生命定格在18岁。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部授予王忠殿“战斗英雄”称号，部队称他是“黄继光式的战斗英雄”，追记一等功，并根据其生前愿望，追认他为中国共产党党员。

　　王忠殿也是焦作市目前为止在革命战争中获得荣誉最高的烈士。

　　网上流传着这样一段有关“康西瓦”的故事。

　　战争结束后，限于当时极端恶劣的输送条件，新疆军区将战争中牺牲的战士就地安葬，后来决定将陵园迁往山下。

　　执行任务的车队刚到陵园路口，接连三次爆胎。打开烈士的棺木，官兵们震惊地发现，经过茫茫昆仑风雪洗礼，烈士的遗体依然栩栩如生。

　　烈士们是不愿意离开曾经浴血奋战的康西瓦啊！

　　最终，新疆军区决定将部分烈士迁葬叶城国家烈士陵园，王忠殿烈士从此“安家”叶城。

　　每每想到这个故事，心头都有难言的惆怅。

　　十七八岁，以身许国，烈士们大多没有成家，更别说留下一儿半女。半个多世纪过去了，由于路途遥远、交通艰险、自然环境恶劣、信息不详等原因，多年来，烈士的亲人很少能去到烈士埋骨之地祭扫。

　　康西瓦啊康西瓦，多少爹娘呼唤着孩子的乳名抱憾离世，多少亲人西北望也望不到啊泪水长流！

　　为烈士寻亲，去康西瓦祭拜，成为我从新疆回来后最大的心愿。

　　我们多方联系新疆为烈士寻亲的爱心人士，在相关部门支持下收集了1962年中印战争河南烈士英名录。

　　2019年9月，在焦作日报社统一策划下，《焦作晚报》发出“寻亲，以康西瓦的名义”重磅报道，微信公众号推送后反响如潮，很多人留言致敬英烈，提供线索，也有部分烈士亲属联系我们。

　　全城转发！长眠雪域高原的8名焦作籍烈士，我们要为你们寻找亲人……

　　遗憾的是，2020年初新冠疫情突袭，这个活动不得不按下暂停键。

　　活动暂停了，心愿却更加强烈。值得欣慰的是，在其后的几年里，从解放区委宣传部副部长李世占那里得知，王忠殿烈士的后人、其外甥女陈海霞自费修建了王忠殿烈士事迹陈列馆，我市也将之作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我们义不容辞加入宣传英雄的队伍中来。

在王忠殿烈士事迹陈列馆，看着老战友王忠殿的照片，杨志成老人热泪盈眶。焦作日报全媒体记者 吉亚南 摄

　　2024年7月，我和陈海霞、国素中夫妇，李世占以及家乡代表李永平、毋庆新一行六人，踏上了赴疆祭拜英烈的圆梦之旅。

　　（二）

　　2024年7月24日，经过漫长的5个小时飞行，我们落地南疆明珠喀什古城。

　　稍作修整，25日一大早，我们便赶住喀什地区叶城县。

　　在叶城国家烈士陵园，我们受到了叶城县退役军人事务局的热情接待，负责人陈远强拉着海霞的手激动地说：“你们不远千里来看望王忠殿烈士，烈士能听到乡音，见到家乡亲人，我们很高兴、很激动！”

　　叶城国家烈士陵园是全国唯一建在县里的国家级烈士陵园。正南门两侧，分别刻着毛泽东主席诗句：“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14个大字。在郁郁葱葱的绿树掩映下，中印自卫反击战中牺牲的一等功臣、滚雷英雄罗光燮，一等功臣、爆破英雄王忠殿，一等功臣、战斗英雄司马义·买买提三位英烈，安葬在陵园墓区前排。

这汹涌的泪水，是家中几代人半个多世纪痛彻心扉的思念。焦作日报全媒体记者 王言 摄

　　“大舅！62年了，终于来看您了！”

　　献上鲜花、祭品，一抔家乡的黄土、一掬黄河水，还有大舅小时候最爱吃的炸肉丸、炸菜角，陈海霞跪倒在王忠殿烈士的墓碑前痛哭失声。

　　这汹涌的泪水啊，是家中几代人半个多世纪痛彻心扉的思念，是家乡人民对埋骨他乡亲人的致敬和呼唤。

　　大舅，您知道吗？

　　接到您光荣牺牲的消息，姥姥一下愣住了，心口剧烈疼痛。娘生儿，连心肉啊，此后她老人家便落下了心口疼的毛病。

　　姥爷是个老革命，听闻噩耗沉默良久，用沙哑的声音说了8个字：“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大舅，您知道吗？

　　1963年3月，咱的家乡，当时的新乡军分区、河南省军区为您举办了隆重的追悼会，党政军代表和社会各界人士3000多人参加。您70岁的老父亲说：“长子忠殿为国捐躯是我们家的光荣，如果国家需要，我愿把我的小儿子也送去部队继续杀敌！”1972年，小舅舅王忠干参军入伍。

　　大舅，您知道吗？

　　听您的战友杨志成讲述，入伍后您连一张军装照都舍不得照，每月6元的津贴都寄回家里。您的遗像，是从初中毕业合影照里剪辑加工出来的。您把忠和孝，都留给了您挚爱的国、深爱的家。

　　大舅，您知道吗？

　　您牺牲后，您所在的连被授予“王忠殿连”，您所在的班被授予“王忠殿班”。62年了，每天点名，第一个就是“王忠殿”，全连战士齐声高应：“到！到！到！”

　　大舅，您知道吗？

　　我在家乡为您建起了王忠殿烈士事迹陈列馆，这是我们一家三代人的心愿啊！

　　1993年，姥姥弥留之际说：“新疆那么远、那么冷，想给孩儿烧个纸都去不了。咱能不能给忠殿立个碑、建个祠堂啥的，让孩子能找到回家的路……”

　　2017年，您的二姐、我的母亲身体越来越差，她拉着我的手，掉着泪说：“妈这一辈子没能实现你姥姥的愿望，没能为你大舅做点啥。这个事儿如果你也不去做，这世上只怕再也不会有人去做了。”

　　我从小听着您的故事长大，您是国家的英雄，是我血浓于水的亲人，三代人的心愿，我一定要承担起来！2020年6月23日，您生日当天，王忠殿烈士事迹陈列馆正式开馆，目前已成为焦作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接待10万多人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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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城是一座敬仰英雄的城市，时间虽短，感受颇深。

　　叶城国家烈士陵园墓区整洁有序，所有烈士墓碑和墓身都一尘不染，工作人员每天都要用湿软毛巾擦拭三遍。

　　2020年清明节，因新冠疫情无法祭扫，陵园就用无人机在墓区拍摄放在网上，大家的心愿就是：任何时候，烈士都不会被忘记！

　　我们听到这样的故事——

　　战士艾买尔·依提放弃中学校长职务，为牺牲的战友守墓，一守就是47年。临终前他只向组织提了一个要求：将自己葬在陵园的一角，继续陪伴亲爱的战友。

　　老人的儿子艾尼瓦尔接力守墓，他告诉我们：“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更是我们家族的使命，我的儿子长大后也要接我的班当好守墓人。”

陈海霞夫妇和守墓人艾尼瓦尔（中）交谈。焦作日报全媒体记者 王言摄

　　我们感受到炽热的爱——

　　叶城之行，陵园讲解员杨娟、苏瑞让我们大受感动。为了表达对英雄的敬仰，也为了多了解王忠殿烈士在家乡的事迹，两位女孩子一定要请我们吃饭。听海霞讲述烈士苦难的童年、父母痛失长子的悲痛和未能坟前见一面的遗憾，杨娟伏在桌上哭出了声。她俩淌着热泪说：“请你们放心！烈士是你们前半辈子的亲人，是我们后半辈子的亲人！”

　　这沉甸甸的承诺啊！

　　如响鼓，让我们心灵震颤；

　　如暖流，让我们泪湿衣衫。

　　没有哪一个瞬间，能让我更强烈地感受到：这就是我们的国家，这就是我们的人民，这就是我们中华民族骨子里的赤诚。

　　我们倾听着英雄不曾离去的心声——

　　偶遇叶城城市推介官亚力昆·阿布都米吉提，他遗憾地说：“如果早知道王忠殿烈士的家乡亲人来，我会亲自带你们看英雄的叶城。”

　　维吾尔族老人阿布都热合曼·木托吾拉告诉我们：“烈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了和平。现在大家生活一天比一天好，欢迎你们来我家中做客。”

　　是夜，住在招待所，身体疲累却了无睡意，心情久久无法平静，耳边萦绕着陵园宣传片中的一首歌：

　　你一直在路上

　　风潇潇的路上

　　多少金戈铁马

　　和多少雨雪风霜

　　我想你又在路上

　　你走得如此匆忙

　　我沿着你的目光

　　追赶你的方向

　　我看到鲜花开满山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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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7月26日，我们一行六人怀着激动的心情，向着心中的圣地康西瓦烈士陵园出发。

　　叶城是新藏公路219国道的起点，著名的219国道是连接新疆叶城和西藏阿里的公路，沿着喀喇昆仑山脉蜿蜒而行，路况险之又险。从叶城到康西瓦430公里，海拔却从1300米升到近5000米，其间要经过3个平均海拔4500米的达坂，最高的赛力亚克达坂4960米。山路崎岖险阻还在其次，对于来自平原的我们，最大的挑战是高原缺氧，对于“高原反应”，大家心怀忐忑。

　　我们在网上提前包租了一辆哈弗5+2越野车，司机陆师傅是河南老乡。26日早6时，我们带上陈远强局长准备的水果、馕、方便面，从叶城219国道零起点出发，向着茫茫戈壁行进。

　　想到过路途艰难，但大家仍没料到，这段路会这么艰辛。

　　新藏公路蜿蜒在喀喇昆仑群山之间，从山上往下望，公路仿佛在山腰画出一道波浪线，一路有无数的回头弯道。陆师傅长年跑新藏线，他说这条路雪山达坂险峻，戈壁无人区荒凉，高原缺氧很多人反应强烈，要是到了雨季，还可能遇上泥石流塌方，会车就更危险。

　　我想到来前做的功课：在1962年自卫反击战中牺牲的战士，有被敌人的枪弹打中的，有在阵地上待命出击被冻死的，有运送弹药和物资累得扑倒在冰山上再也没有爬起来的，还有被当时几乎无法医治的高原肺水肿夺去生命的。

　　行过3150米的阿卡孜达坂，一车人陆续开始出现高原反应，最严重的是陈海霞，在车上开始剧烈呕吐。行至4960米的赛力亚克达坂，天上飘起了雪花，此时，有人嘴唇发紫，有人心慌气短，有人头疼恶心，几人开始轮流吸氧。

　　艰难行进8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来到康西瓦烈士陵园。

　　我们忍不住感慨：康西瓦，实在太遥远了。即使在交通如此发达便捷的今天，来康西瓦烈士陵园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过去。

　　康西瓦，维语的意思是“有矿的地方”，位于昆仑山与喀喇昆仑山交会点的正北方向，是一片茫茫的大戈壁滩，中印边界距离此地仅有100公里左右，从这里可以直通中印边界的几个重要的边防哨所。

　　面向喀喇昆仑山脉，只见高大的烈士纪念碑高耸矗立在雪山上，“保卫祖国边防牺牲的烈士永垂不朽”，一行鎏金大字熠熠生辉。

　　两山相夹，风力大得人站不住。

　　大风口，十级狂风，是康西瓦的常态。

　　狂风中，我们向着烈士纪念碑深深鞠躬，心中的敬意喷薄而出。

　　上世纪60年代初，中国军队就是在这里含氧量不足平原一半的高原战场上作战取得胜利的。在这场骤起、骤进、骤停的高强度、快节奏高原亮剑中，数百位中国军人的生命在翻卷的战火和弥漫的风雪中瞬间定格，永远的18岁、永远的20岁、永远的年轻！

　　王忠殿烈士的名字，镌刻在康西瓦烈士陵园人民英雄纪念碑的碑文上。碑文中这样记载：这次作战中，英勇牺牲的烈士们为祖国立下了不朽的功勋，罗光燮、王忠殿、司马义买买提和张代荣等英雄模范人物，他们永远活在各族人民的心中。烈士们这种英勇牺牲的精神，是崇高的，伟大和光荣的，自治区各族人民为了纪念烈士们的这种精神和表彰他们的功绩，特立此碑，永志不忘。

　　历史不会忘记：1962年11月18日，战斗异常惨烈，一座约20米×6米的大型地堡挡住了我军前进的道路，敌军密集的子弹朝外疯狂射击，我军组织了两次爆破都没成功。王忠殿主动要求执行爆破任务，在爆破筒两次被敌军推出后，他第三次将爆破筒塞进射孔，用身体死死顶住爆破筒，拉开导火索，和地堡内的19名敌军同归于尽。

　　随后我们在阿克苏拜访时任十一团三营九连副连长、突击队长潘发科时，91岁的潘老一听到王忠殿的名字，立即激动地说：“王忠殿，焦作兵！”

　　潘发科老人（左二）讲述王忠殿烈士的英雄事迹。焦作日报全媒体记者王言 摄

　　老人激动地站了起来，挥着手中的拐杖说：“他第三次把爆破筒塞进射孔，用身体死死顶住，拉响了导火索。我看到青烟冒了出来，听到导火索‘呲呲’在响，我急得大喊‘王忠殿！闪开！王忠殿！闪开！’……”

　　每个烈士的墓碑前，都有游客、战士自发敬献的鲜花、水果、白酒，安葬于此的，还有数年来在执行任务中牺牲的数十名烈士。2020年6月牺牲的陈祥榕、肖思远等烈士也安葬于此。

　　有一块手掌大小的河滩石，让我瞬间双眼模糊。

　　石上写着：“清澈的爱，只为中国！”

　　留名，是武汉科技大学的一名大学生。

　　这是2020年6月牺牲的陈祥榕烈士的心声，更是亿万国人发自内心对祖国的深情眷恋。

　　200多个墓碑，我们一排排走过去，肃立，鞠躬。

　　敬爱的英雄，你来自何方？牺牲时多大？你的故事也许被人熟知，也许还有更多人无从知晓。

　　岁月销蚀了你的身躯、模糊了你的姓名，但你的英勇壮举，你的赤胆忠魂，早已化作了边关的巍巍青山。

　　陵园的讲解员告诉我们，康西瓦烈士陵园一直是西北高原军人的精神高地。这些年，军人上山要来祭奠，下山要来话别，车辆路过自觉减速慢行，喇叭声响成一片……

　　陈海霞说：“讲了这么多年大舅的英雄事迹，但真的来到大舅战斗过的地方，才知道当时的环境有多恶劣、战争有多残酷。对烈士有多敬仰，就有多大的责任把烈士精神传承好。”

　　雪山苍茫，忠心昭昭。英雄从未远去，精神薪火相传。

　　（四）

　　原计划26日上康西瓦，晚上宿在返回叶城路途的兵营。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刚刚返程不久，我们发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氧气不足了。

　　同行六人中，除了我和李世占还算正常外，其他四人均离不开氧气。兵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根本无法应付突发情况。经过紧急商量，大家一致同意连夜赶回叶城。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往返24小时的难忘行程。

　　一个陡弯连一个陡弯，坐在后排的我被颠得头晕目眩，胃液翻滚。李世占和国素中一边照顾高反的同伴，一边时刻注意路况、提醒司机。陆师傅一整天跟着我们在陵园祭扫、在康西瓦前沿指挥部旧址参观，一直没休息，在这样复杂的高原公路上开这么长的夜路是第一次，体力和心力都在接受严峻挑战。

　　夜色如漆，气温骤降。

　　茫茫戈壁，一望无际。

　　夜幕中，仿佛只有我们一辆车，在翻越一道道达坂。

　　27日早上6时许，当看到叶城路标时，我们不约而同地长长松了口气。

　　上过康西瓦，我终生为之自豪。

　　脚下是祖国的土地，背后是祖国的山河，强烈的责任感、光荣感，以从未有过的力量撞击着我的心扉。

　　下一站，阿克苏。

　　从叶城到阿克苏只有绿皮火车，票很难买到。7月29日，在艾尼瓦尔的帮助下，我们坐上了久违的绿皮火车。票，是上车后补的，后来才知道，艾尼瓦尔父子俩在叶城人民心中有着特殊的地位，艾买尔老人是被习近平总书记接见过的全国道德模范，老人去世时，全城人都来送别他。

　　叶城人崇敬英雄，崇敬守卫英雄的父子守墓人。大家笑称：艾尼瓦尔在叶城是可以“刷脸”通行的。

　　去阿克苏，有两处是必去的：一是拜访潘发科老人，二是参观王忠殿连。

　　在王忠殿班，我们听着战士们高唱“王忠殿班歌”，我们看到一个个热血男儿在烈日下艰苦训练，青春的身影散发着无穷的活力。

　　战士们说：我们的神圣使命，就是保卫祖国。

　　是啊！精忠报国！苟利国家，生死可付，不避祸福。

　　我想到王忠殿烈士的一首诗。

　　《我是一个哨兵》

　　我是一个哨兵

　　我是一只雄鹰

　　我站在祖国的冰山雪峰

　　如果谁敢碰一碰祖国

　　哪怕是一块石，一棵草

　　我的枪口绝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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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同行7天，我对陈海霞、国素中夫妇创办王忠殿烈士事迹陈列馆有了更多了解和敬佩。

 

王忠殿烈士事迹陈列馆成为我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接待10万多人次。焦作日报全媒体记者 吉亚南 摄

　　自掏腰包，拿出半生的积蓄建一个民办烈士事迹陈列馆，夫妻俩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海霞说，她也犹豫过，但姥姥和母亲的嘱托，让她心上如同压着一块巨石寝食难安，有一次竟从睡梦中哭醒。

　　丈夫国素中当过兵，特别理解她，说：“既然放不下，咱就干！”

　　这一干，就再也放不下！

　　3年时间，收集、整理文字材料和实物，他们建起一座占地2000多平方米的陈列馆，陈列的800余件革命文物，每一件都得之不易，每一件背后都有一段感人的故事。

　　和王忠殿一起上战场的老战友杨志成、冯树德、张耀富、金保庆、路振江、申守业、李宝镇等人，不仅捐出了珍贵的纪念物，而且人人都是随叫随到的红色宣传员。

　　“讲烈士的故事，灵魂得到升华。”如今，李世占已是陈列馆的义务金牌讲解员，为了深度、真实还原当时的战争场景，他们不断走访当年参战的老战士，英雄事迹也在一次次讲述中越来越丰满。

　　老战友来了，社会各界群众来了，学生团来了，外地游客来了……一次次座谈，一场场宣讲，让英雄的名字响彻怀川大地，让英雄的精神鼓舞更多人。

　　2025年3月24日，陈列馆迎来了专程从新疆乌鲁木齐来焦作的两位战友：81岁的王义军和75岁的宣学林。

老战友王义军为王忠殿烈士塑像佩戴“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60周年纪念章”。焦作日报全媒体记者 吉亚南 摄

　　王义军1962年从陕西西安入伍，是当时新疆军区步兵十团无后座炮连战士，配属王忠殿所在的步兵十一团三营战斗，王忠殿烈士舍身炸碉堡牺牲后，是炮连的战友姚存德等四名战士把烈士遗体抬下山的。王义军带来了非常珍贵的第一手资料：姚存德写的纪念文章《我们把英雄王忠殿烈士抬下战场》，在此摘录两段，还原当年的实况：

　　“我清楚地记得，在班公洛战斗中，我们62年新兵都是弹药手。无后坐力炮排完成炮火急袭后，排长命令弹药手就地隐蔽，步兵继续与印军激战。这时，三营营长抽调我们炮排弹药手姚存德、史志星、蔡景民、张拉柱四人去抬担架。营长悲伤地交代：‘王忠殿烈士用身体顶住插进印军地堡的爆破筒，为不被敌人推出，毅然拉火与地堡同归于尽！’营长指示我们要小心地将王忠殿烈士抬出战场、护送下山，移交给军区康西瓦指挥部烈士收容队。

　　“我们四人找来担架，整理烈士遗体。王忠殿的双手已被炸飞，头部仅残存一半，全身受到重创，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我们小心翼翼地将遗体搬上担架，整理好残破的棉衣，并遵照关中丧葬习俗，想办法保护英灵面容不被露天。大家卸下王忠殿的挎包，倒出包内日用品，用挎包护理住烈士的头部。我们又找来皮大衣盖在担架上，让烈士感受到生死战友的温暖。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在风雪高原严寒缺氧的恶劣环境中负重前行，更是难上加难。下山没有道路，我们踏着冰雪覆盖的碎石沙砾往下溜滑。为了保持担架平稳，防止烈士二次负伤，大家竭尽全力，保持担架平稳。前面两人双手高抬，后面两人弯腰后拉，四人相互牵扯，更加费力，在零下40多度的寒风中，不一会儿头上热气腾腾，汗流浃背，棉衣都湿透了。”

　　王义军为王忠殿烈士塑像佩戴了“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60周年纪念章”和一个昆仑玉平安扣。他动情地说：“我们活了下来，收到了这块纪念章。这枚纪念章，更属于我们的英雄王忠殿。平安扣是我特意从当年战斗过的昆仑山采购的昆仑玉石雕琢成的，敬献给敬爱的王忠殿战友，愿您护佑家国，世代安康！

　　面对烈士塑像，王义军、宣学林整衣、立正，庄严敬礼！

　　这一礼，是无尽的怀念，更是崇高的致敬。

　　正如王义军所说：英雄不是白来的，也不是天生的，更不是在那一刻的灵光一现，而是长期的积累在那一刻集中迸发。感谢英雄的家乡养育了这样的好战士，也很欣慰看到英雄的精神在焦作传承得这么好！

　　烈士年轻的身体屹立在4000米西域高原，英勇的军魂铭刻在4000公里外的怀川大地！忠魂归来兮！英雄的精神在家乡薪火相传，英雄的名字永远被人民铭记，何尝不是英雄另一种意义上的回家？

　　山知道你

　　江河知道你

　　祖国不会忘记

　　不会忘记你

　　……

　　焦作日报全媒体记者 王言 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