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庄高效节水灌溉工程蓄水池。

灌区成片的耕地。

　　18年后，从马儿庄出走的樊天宝回来了。65岁的年龄，重操旧业当农民。那些盐池县城的生意伙伴觉得他一定是闲出病了。

　　这些年樊天宝老两口在城里的“表现不错”：一家生肉铺、一家水产店、三套楼房、供出一个大学生、娶了两个儿媳妇。2018年，家业交给儿子们，原本打算在楼房里过清闲日子的樊天宝衣锦还乡时发现，农村的天地变了。沙地能浇上水了，过去亩产千斤玉米的地，现在产量飙升到2000斤，水费、电费、肥料费等还比以前少支出80余元，种地增收，樊天宝信心满满。

　　靠天吃饭，种一年贴一年

　　盐池县马儿庄村地处毛乌素沙漠和黄土高原的过渡地带，缺水少雨。5月9日，被新雨滋润过的植被抓住生机猛窜，草滩上，紫色的猫头刺花这里一团，那里一片，黄色的柠条似浪花一般，此起彼伏，高大的杨树横一行竖一行，油画一样的景色，让同行的盐池县河湖管理与水旱灾害防御中心主任李薛锋不禁感叹，要是年降雨量能达到500毫米，这里的草原美丽比肩甘南，好像是一种奢求，他降低期望值，300毫米也行啊！

　　水实在是太少了，盐池8522.2平方公里的总面积上，包括黄河水、天上水、地下水，总共才8000万立方米的用水量，依靠盐环定扬水工程开辟出的38.66万亩灌溉面积，仅有4850万立方米的水权，浇在地里的水抬眼化成烟，飞了。

　　马儿庄村村主任关尚锋告诉记者，虽然全村有1.07万亩耕地，但一半是“光喝不长苗”的沙地，所以紧着5000亩土地灌黄河水，一亩田要灌透，没有500方水不行，超出了215立方米的定额，只能压缩种植面积。

　　彼时，樊天宝家耕地近47亩，顶烈日、伴星星，全年全家全力呵护，一年忙活下来，仍然养活不了6口人。更要命的是大风沙也欺负人，“打的人都走不了，眼睛前面三四米都看不到。早晨起来，身上多盖了一层沙子被”。养羊？地里不长东西，羊吃啥？2002年，马儿庄村开始实施封山禁牧。樊天宝带着老婆孩子进城找出路。一走18年。

水肥将在蓝色桶里充分混合，并输入到作物根部。

　　寻找水土平衡的关键点

　　大水漫灌，用水效率低，庄稼喝不饱，农民收入少，水费缴不起，水利设施没钱修、运行成本高，输水效率低……水、地、人如困兽般陷入一个恶性循环的“怪圈”。

　　打破这一“怪圈”的突破口是开展农业水价综合改革。

　　然而，农业水价综合改革就像一根扁担，一头担着灌溉系统的长效运行，既要定额水量润泽更多土地，又要让水利设施运转无恙；另一头担着农民的脱贫致富，既不能增加负担，又不能挫伤其种粮积极性。须稳妥推进，否则稍有差池，便会导致扁担一头轻，一头沉。

　　自2016年改革启动以来，这根扁担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分寸：为了不增加农民负担，自治区将骨干工程的维修养护资金列入预算予以保障，从而为末级渠系的水价调整腾出空间。各县区政府抢抓这个“窗口期”，组织展开了县域内农业水价的成本测算和监审。

　　去年5月底，盐池县交出了答卷：农业供水价格的测算、监审和批复全面完成，并在扬黄灌区全面启动实施改革后的农业水价。

　　事实上，多年持续进行的高效节水现代化灌区建设为农业水价综合改革筑牢了坚实的基础。盐池县以年均3万亩的速度推进高效节水灌溉，全县累计建成高效节水灌溉工程49处42.2万亩，占全县灌溉总面积的90%以上。自治区灌排中心副主任伏志梅告诉记者，今年实施后，该县高效节水灌溉面积将达到100%。这在全国都是屈指可数的。

　　马儿庄黄色的沙地里，刚出土的玉米看起来是那样弱不禁风，蜿蜒其中的滴灌带预示着希望，一个个滴头滋润着一棵棵幼苗，直到杆壮粒饱。

玉米幼苗依滴灌带生长。

　　盐池县建立了辖区内取用水总量控制指标体系，实施区域取用水总量控制，依据水权确权的灌溉面积和确权水量，下达用水指标分配文件，由乡（镇）、行政村、管理所三方签订协议，将扬黄水资源按灌溉轮次逐级分配至村、组、农户，并建立轮次供水台账实现用水过程管理。全县5100万方水权指标全部明确到村、到组、到户，形成了“水权到户、定额管理、计量到户、管理到户”的管水用水机制。水权就是水钱，一旦明晰到户，谁会不爱惜自家的财产呢？

　　犹豫了两年，让樊天宝下决心重操旧业的是，种地成了养老加消遣——骑着车，拿着胶带，在田间地头转转，缠一缠破损的滴灌带。

　　如今，马儿庄的三处高效节水灌溉工程都由村党支部牵头，祥源种养殖专业合作直接管理，全村耕地统一耕作、统一种植、统一灌水、统一施肥、统一收割。为了让农民淌水有人管，设施维修有保障，盐池县出台了《盐池县高效节水灌溉项目建设及运行管理办法》，骨干工程由地方财政筹资700万元，委托第三方专业公司进行维护，田间管道则由村集体（合作社）负责维修护，农户只承担地面管道的费用。

管理透明。

　　李薛锋告诉记者，扬黄供水末级渠系终端水价和高效节水灌溉水价是分类制定的，经政府补贴后，扬黄灌区水价为每立方米0.1724元，比现行水价降低了0.0011元，而高效节水灌溉的终端水价为每立方米0.3574元，比现行水价降低了0.0021元。伏志梅说，正是因为他们摸清了家底，算清了帐，补贴精准，挤掉了水分，所以改革后的水价反而降了，盐池县为全区的农业水价改革树立了典范。

田间滴灌带。

　　沙地土地

　　有了水都是好地

　　城里开出租车的冉生宝回来了，养奶牛的牛信回来了，还有赵刚、王学荣、牛君……村里出走一半的人都回来了。去年，马儿庄的耕地终于重新“长”回到原有的面积，再也没有沙地土地之分，滴灌所到之处都是好地。

　　好地产好粮。2018年，马儿庄的玉米亩产1530斤，亩均增收283.647元；2019年玉米亩产1610斤，亩均增收418.447元。“今年，我给地里足足拉了4车粪，产量一定比去年高。”

　　一个水、人、地相长的产业生态闭环正在形成：因为水的改革，村里所有的土地仅需要11人就能管理到位，节省出84个劳动力。解放的劳力在种地的同时，还在村里投资的饲料加工厂当工人、业务员。自产的玉米用来发展养殖业，牛羊粪再次肥沃土地，健康的大地上如何飞起沙子呢！

　　苗子刚出，地里没草，打药尚早。初夏的午后，街边梅霞商店里，樊天宝和王占科打牌喝啤酒，打发着没活干的日子。